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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幕:落難雞?妙計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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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幕:落難雞?妙計分?

哎呀,真是樂極生悲啊,李旺財嚇得魂不附體絆倒地上,連帶我也不能幸勉,彼此的唇瓣牙齒猛撞磕撞出血,還不象樣地滾作一團,像少林寺裏的疊羅漢,委實狼狽啊,狼狽啊。

不遠處的曲曲折折的長廊之下,贏得雙手開弓,暴目震怒,視線死死地落在李旺財沾上嫣紅口脂的玉臉和脖子,活像要噬肉吐骨的雄獅。

嗯……也是,換作誰被戴綠帽,還青天白日之下,誰也不風平浪靜啊。

嗖嗖嗖幾聲,毫不間斷,又數箭淩空射殺而來,誓將我和李旺財活生生射成滿當當的刺猬,才甘罷休。

四周潛伏的黑衣人立即出來水洩不漏地忠心護主,提劍當當當,紛紛將羽箭擊落。

贏得施展輕功,翩若驚鴻,幾下縱躍,飛掌掠過,擊倒好幾名黑衣人。

李旺財立刻爬起身,忙忙攙扶起我,沒半點英雄氣概,只有狗熊的貪生怕死,模樣煞是可憐可恨可愛,他臉色又青又白,滿頭大汗,急急忙忙道:「公主……您……奴才……」

說到一半卻頓住了,顯然想要帶哀家離開,卻又怕連累了榮慶王府和哀家的名聲,還有諸多說不盡道不明的難處啊。

我十分善解人意,溫柔體貼,玉手輕拍他的手背,「快快逃吧,我這一枝紅杏,沒這麽容易被折斷,且放一百顆心好了。」

好說歹說,起哄詐騙,口水都快說幹了,李旺財才心裏情願,嘴上不甘地在眾黑衣人的擁護下,屁顛顛地往狗洞裏那跑去。

跑到一段,又兵荒馬亂地折回,不由分說地執起我的手,在手背上瘋狂了吻啃了好幾下,滿是口水,「公主,此去一別,不知何時何日才得相見一面,奴才委實想得緊,念得狠,且看在奴才一片天地可鑒、日月失色的相思份上,留點念想,讓奴才午夜夢回時,能有所寄托吧。」

我一楞,此時身無長物,去哪裏找物寄情啊?

隨之不假思索地撿起適才慌亂中脫落地鳳頭弓鞋塞入他手裏,用翠袖略略掩臉,滿臉羞澀柔情道:「鞋和偕,寓願我們總有一日相聚,再不分離,白頭偕老,望君謹記於心,莫忘了。」

李旺財終於心滿意足了,眉笑顏開小心謹慎將鞋子揣在懷裏,又驚又慌又喜又憂又依依不舍地回頭深深看了我一眼,隨後被暗衛四面八方保護,急急忙忙慌慌張張從狗洞逃離。

贏得還想追趕上去,卻被功夫了得的黑衣人回射的暗器傷及了手臂,毒液甚是厲害啊,須臾便如死狗一般昏死在地上。

我原本想要撒手不理,提起裙擺回房,但權衡之下,還是命春花喚來大夫給他瞧瞧。

此後,贏得僥幸被妙手回春的華佗再世搶救回一條殘命,但性情卻大變,動輒打罵虐待下人,還在一月之內,一口氣,馬不停蹄地納了三百名小妾,將落府的後院前前後後塞得滿當當,簡直機水洩不通,人潮湧湧,當中有舊情人,有新人、有老有小、有賤有浪、唯獨沒殘廢智障。

我吃著香脆的花生瓜子,捧著一小本閑書,津津有味地聽著春花繪形繪聲地描述這段日子以後的雞飛狗跳、爭寵陷害,橫刀奪愛,真是比茶樓裏的說書先生、話本、皮影戲還精彩絕倫啊。

雖然偶爾我不能置身事外,還被這些鶯鶯燕燕當作情敵,弄得不得安寧,但最少從此贏得不踏入我閨閣一步,每每都東奔西跑,左擁一個,右擁一個,他樂不思蜀,我樂得逍遙。

當然外人來瞧,卻不是這麽一回事!

我成為京都上至貴親權門,下至平民百姓的笑柄,茶餘飯後總是拿來消遣,說什麽出嫁前萬千寵愛於一身,一人之下萬人之下,何等風光無限,人人艷羨!可惜出嫁後沒本事拴住丈夫的心,還被寵妾騎在頭頂上作威作福,活生生紅顏未老恩先斷,成為了可憐可悲的活寡婦。

春花恨得牙癢癢,氣成河豚。

我卻笑呵呵,笑聲隨著春風飄蕩至遠方。

書齋桌前鋪放置的宣紙,墨未幹,勾勒著一堆閃閃發光的金元寶。

就這樣,波譎雲詭過了整整三年多,忽如一夜響起了帝王薨了的喪鐘聲。

我恍如墮阿鼻地獄,難以置信,驚慌失措連夜披上輕裘駕馬沖入宮裏……最後卻精神恍惚又朦朦朧朧,似幻似真地參加的喪事。

不久三月後,四皇兄謹遵遺照,登基至尊。

四皇兄在我記憶中,乃是如沐春風的溫柔美男子,行事作風都慢吞吞,如同烏龜一樣,但卻井井有條,仁愛慈悲,卻意想不到,登上寶座後,便像換上了另一張臉孔似的,毫不留情大殺四方,將其餘的兄弟一一或貶或監或殺,就連未嫁出去姐姐妹妹也能算計利用,用作一枚枚棋子,物盡其用,不是和親敵國,就是賜婚權臣收買人心,一點骨肉情分都不顧不念。

我多次進宮,求拜見,欲想和他理論規勸,均以國事繁忙,分身不暇,而避而不見。

後來,他終於肯見我了,乃是因要抄家連誅落府。

「皇妹這麽多年來忍辱負重,委身亂臣賊子,為了父皇和為兄冒其生命之危,取得眾多情報,朕代表天下江山,黎民百姓感激你。幸苦了,此後你不必再和落贏得虛與委蛇了,你可回皇宮居住,永遠都是大豐皇朝最尊貴的公主。」

四皇兄身穿明黃的五爪龍袍,穩定定地坐在龍椅之上,這麽氣勢非凡,威風凜凜,莊嚴肅殺,我都有點認不出他了。

宮人全撤退了一幹二凈,偌大的殿內,只剩下輕搖慢蕩的垂簾珠翠,殘燭搖搖晃晃,仿若隨時熄滅。

我恭敬地跪拜在地上,婉轉地道:「回稟皇上,落機堂巧取豪奪、貪汙舞弊、多年聚斂了十一億萬兩白銀,還有許多黃金珍寶和古玩字畫乃是我朝十六年來的財政收入的總和,實在罪大惡極,罄竹難書,罪有應得。但他的獨子卻是清清白白,從未牽涉這些貪汙案子中,懇請明察。」

這均是實情,落機堂深知上得山多終遇虎,他早已深陷泥潭深淵,不能自拔,回頭不是岸,唯一可做的就是不允許贏得牽涉半分,曾經贏得不經意收取了其他下臣貢獻的三千兩白銀,便被仗責二十大板,罰跪祠堂三天三夜,此後贏得便不敢再犯了。

四皇兄一直看著殿下長跪不起的我。

沈默許久,似在沈吟,似在長嘆,略帶三分疑惑道:「你們夫妻不和,乃是人所皆知,何以苦苦為他求情?你可知,此事的林林總總證據由何人協助而來?」

不等我擡頭回答,四皇兄便接下去道:「乃是榮慶王世子——永博。他這些年,為了你一直不肯娶親生子,還想盡辦法為你解決落府的桎梏,此等深情不悔,至死不渝,你何等狠心絕情就此辜負?」

我心裏一顫,又酸又悲洶湧至四肢百骸,化為一股濕意橫沖眼眶,落下兩行清淚,顫抖著聲線,慢聲慢語道:「妹妹又何嘗不知?但……但團兒的生父是贏得啊,妹妹不能讓孩子沒有了親生父親。」

案子爆發後,落機堂求我為贏得求情,贏得也求我,看在多年的情誼上,放他一馬,這樣他也許會寫下合離書,好聚好散,從此兩不相欠。

可惜,不是我不想散啊,不想離啊,而是團兒……

「團兒不是你收養的兒子嗎?何時變成親生!」四皇兄大駭,猛地從龍椅上站起,頭上翼善冠快歪了。

我搖搖頭,仔仔細細地將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,「雖然這三年以來,他不曾踏入妹妹的羅帳,但有一次妹妹與他皆喝醉了……後來……發現葵水一月多沒來,便聘請大夫來診,得了喜脈。妹妹不願為他生兒育女,傳宗接代,可惜天意弄人啊,妹妹不想殘害無辜的小生命,於是便心生一計,說要去碧蜀山那裏避暑,一年後,帶著團兒回來,宣稱所有人乃是中途收養的孤兒,但……此事,小財子和贏得都不知情。」

四皇兄頹然跌坐龍椅,揮揮手,「罷了罷了,你們夫妻之事,朕不摻和了。」

我連聲磕頭,然後款款退下。

回到落府後,贏得第二日便釋放出來了,還死皮賴臉地追問我,為何要貶他官職?不能只罰俸?還說,要我將他爹爹也救出來,劈裏啪啦的,說了一大堆。

我頭痛死了,懶得理會他,拉著白白嫩嫩又小小的團兒去頤和園看戲聽曲。

後來,看我冷淡無情,便放棄永無止境的騷擾了,自己跑去上下打點,最終這位落湯雞公公還是被砍掉了雞頭了,嗚呼哀哉了!

而贏得卻一蹶不振,頹靡不已,終日尋花問柳,逗鳥賞文,不去軍中訓練士兵,甚至在我父皇的忌日當天,與小妾廝混,大戰三百回合,被仆人無意中撞見散播出去。

四皇兄大發雷霆,不但將他連貶三級,變成了守城門無權無勢的小兵。

人走茶涼啊,昔日攀龍附鳳、來來往往的文人雅士,大官小官都紛紛避之則吉,贏德從昔日京都第一貴公子倏地成了酒囊飯袋的廢才。

我無暇理會這人,近日以來所書寫的信,全都紛紛打回頭。

這是從未有過的事,我急的如同熱鍋上螞蟻,緊攥新來侍女的衣袖,指甲都快抓入她的胳膊了,連連追問:「你確定他家的奴仆不肯收?不願收?甚至還是他下的命令?」

「千真萬確啊,夫人,奴婢不敢有半句謊言亂語。若有半句誆言,讓奴仆被亂棍打死。」侍女跪拜地上,神情可憐真摯,淚珠搖搖欲墜。

我長嘆一口氣,屏退左右,支撐著香腮,陷入了久久的沈思,難不成小財子因我求情而沾酸吃醋,導致不肯相見一面?

忽然想起這麽多年來,委實太委屈小財子了,讓他沒名沒分地等著我,為了掩人耳目,還要墻角幽會、茅房私會、豬欄偷會……種種畫面,小財子每次都要像一只耗子偷偷摸摸地潛入,與我爭分奪秒相見,然後又鬼鬼祟祟擔驚受怕地逃離,實在太對不起他了!

想到這裏委實很想很想見他一面,好好抱抱他、吻吻他……委實想的灼熱難受,心浮氣躁,坐立不安。

於是一不做而不休,我風風火火地穿上火紅狐裘,讓人備好馬車,直沖榮慶王府。

說到底我名義上還是有夫之婦,不能光明正大站在榮慶王府的門前,只好讓車夫將車停在人煙罕至又靜辟的巷處。

我從車輕盈地跳下,為了掩人耳目,連個侍女也沒敢帶,因此長長的裙襬無人牽尾,與鞋襪同陷入了厚厚的雪堆裏,沾濕了。

我毫不在意,連忙戴上白紗帽,伺機沒途人經過時,便疾走上前,想要敲門訪拜。

殊料,沒走幾步,一輛馬車從身後風馳電擊而來,差點沖撞上,我嚇得連連後退,一個不慎摔倒雪裏,凍得我渾身發抖。

此馬車金碧輝煌,車身上還刻有專屬榮慶王的徽章,我正暗忖誰人坐裏頭?下一刻便有一位高挑如竹、面容陰柔的男子緩緩地掀簾而下。

一陣子熟悉的香粉掠過,還混雜了濃厚的酒氣,熏得人頭疼。

李旺財醉醺醺由仆人吃力地攙扶著,東倒西歪往榮慶王府的門欄跨去。

我連忙爬起來,想要追上去,卻又怕生出是非謠言,疾了幾步,便止步了,只能兩眼巴巴地看著那道熟悉的背影漸漸離去。

忽然馬車裏傳來一聲嬌滴滴、羞怯怯的嬌嗔,「世子別走這麽快,等等奴家啊。」

我恍若晴天霹靂,猛地回頭,雙目瞪圓,活像要吃掉那一位從車上款款而下的少女。

其少女面若桃花,裊裊婷婷 ,灼灼其華,芳年不過十七十八。

她連連追上去,一起攙扶李旺財,整個身體湊得極近,簡直想要貼上去牢牢粘住,永不分開,這賤人還一會兒低聲細語,一會兒撒嬌賣笑,風情無限。

我咬牙切齒,翠袖下拳頭握緊,也許剛才雪水滲得太厲害,全身發冷,凍得四肢百骸血液都停止流動,兩腳難以移動半步,死死地看著的那對狗男女的背影,直到大門完完全全密密實實地關上了。

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落府,也不知道自己晚膳時吃了多少……只知道差點被魚骨啃死,弄得喉嚨發疼,隨後啞著聲吩咐下去,「以後每餐不必魚肉。」

侍女忍不住小聲道:「公主最愛吃魚肉了,怎麽……」

「膩了,不愛了。」

我懨懨地剝著橘子皮,一塊塊餵團兒吃。

餵了快一半時,團兒小眼睛滑溜溜,伸出小手,指向玉盤上擺放可愛嬌嫩飽滿的桃子,奶聲奶氣道:「娘~窩要吃小桃桃。」

落府的生活極盡奢華糜爛,有專門植蔬果的溫室,四季皆能享用各種各樣不同時令的美味。

我拿起小刀子狠狠砍了好幾下桃子,立刻桃汁四射,核肉分離,就如此,照模照樣,連續一口氣劈砍了幾十個桃子,活像在殺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。

曾聽聞少女如同新鮮的果肉,又嫩又多汁,誰不愛,就連小團兒這麽小,也不例!哼哼哼!

小團兒被我如此兇狠的神情嚇住了,哭天搶地著喊著要找奶娘!要找爹爹!

我頭痛死了,招來奶娘侍女抱哄走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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